第一章 新世纪的朝阳——诗界立异 就旧体诗词范围而言,从20世纪初直至五四开通往时的创作应视作上半个世纪的延续。清代的学风、诗风都在深深地影响着其时的创作者。被梁启超以为是“志节学行想想为我中国二十世纪开幕第一东谈主”的谭嗣同(《饮冰室诗话》第二则),虽在戊戌变法失败后不幸殉难,他的诗歌创作却使东谈主看到了新世纪的朝阳。他的诗集《莽莽苍苍斋诗集》中尽是铺天盖地般的勇决。“与其死于蜮,孰若死于虎”(鹦鹉洲吊弥正平)、“短衣长剑入秦去,乱峰倾盆森如戈”(秦岭),并具及汝偕一火之慨。正像他在想想著述《仁学》第二十章里所说,“乡愿贼德”,他的诗作和志行均在实践着这句话。 同在戊戌变法中受难的“六正人”之一刘光第的诗歌创作也取得很大的成就。他的诗正派芬芳,如旷世佳东谈主,眉宇中却自蕴一股豪气。《远心》:“远心无杂迹,随在得真还。阅世摩孤剑,围书坐万山。雪天生气出,东谈主海寄身闲。愧少匡时略,梅花且闭关。”《百感》则云:“百感愁错乱,群生劫始过。压云龙气郁,迷月雁行讹。变相逃殷鉴,弘愿误鲁戈。东方非野烧,神王天火多。”又如《蕙沼》:“好意思东谈主泣空谷,容华难久持。香草不见怀,憔悴薪刈之。灵根托幽绪,芳意结华池。凉薰度仁惠,微波扇离披。衰荣在靡常,东谈主事同运期。愿纫正人佩,终朝奉光仪。苕年万自尊,勿为霜露萎。霜露无时至,高节难变衰。” 岂论是谭嗣同,还是刘光第,他们的诗中都表现出对于历史与社会的关怀,都表现出为着拯救与更动而不吝阵一火的献身精神。这种关怀、这种精神成为二十世纪前期诗界立异派诗东谈主与南社许多作者共同的抒怀内容。 1900年2月,梁启超有鉴于有侪间在诗歌情谊上的上述共同的倾向,在他的名文《夏威夷纪行》中提议了“诗界立异”的标语,以为黄遵宪、夏曾佑、谭嗣同、丘逢甲等东谈主的实践是在进行着诗歌规模的一场深刻的立异。梁启超主淌若从谈话方面着眼,针对其时的一些诗东谈主善选新语句作出驳倒。梁启超提议来的诗界立异的三点看法“第一要新意境,第二要新语句,而又须以古东谈主作风入之”莫得波及诗歌的内容问题,他所发扬的一些诗东谈主也与他的意见多不尽合,因此诗界立异并莫得变成新的诗歌传统,更与其后五四白话诗的兴起绝不相关。尽管如斯,被梁启超点入诗界革定名簿的诗东谈主仍是值得留意的。 黄遵宪(1848-1905),字公度,广东嘉应州东谈主。清光绪二年中举,先后曾作为我国酬酢官员出使日本、好意思国、英国、新加坡等地。后因参与维新行动被斥归粤。自定《东谈主境庐诗草》、《日本杂事诗》。全部诗作现存钱仲联校释本。黄遵宪很擅长吟咏新事物,往往引经据典,表现出惊东谈主的才力。同期,他善于援新语汇入诗,如“文章巨蟹横行日,世界群龙见首时”(《酬曾重伯编修》)、“争问三分鼎,横张十字旗”(《书愤》)、“孰能张会聚,尽杀立异徒”、“呜呼专制国,今既四千岁。岂谓及余身,竟能见国会”(《梦中纪梦述寄梁任父》)。《登巴黎铁塔》、《今辞别》都是他的名篇。《今辞别》第一首:“别肠转如轮,一刻即万周。目睹双轮驰,益增中心忧。古亦有山川,古亦有车舟。车舟载离别,去向犹目田。当天舟与车,并力生离愁。明知蓦地景,不许稍绸缪。钟声一实时,片晌不少留。虽有万钧柁,动如绕指柔。岂无打头风,亦不畏石尤。送者未及返,君在天绝顶。望影倏不见,烟波杳悠悠。去矣一何速,归定留滞不?所愿君归时,快乘轻气球。”此类诗虽有佳处,总不免有刻意为之之嫌,并非出自生命的需要,因此也算不上特别的好诗,也就难以行之久远。 黄遵宪的创作成就主要表当今他的史诗作品中。 黄遵宪生活的期间,恰是亚洲风浪幻化的期间。每有局面,公度常诉诸诗。戊戌变法失败以后,黄遵宪更是从头补作了许多指涉早年时务的诗作,大都称得上挥洒自如。这些都是史诗,而不是像杜甫的作品那样,仅被四肢是诗史。《流求歌》有感于曾为中国附属的琉球国为日本所灭:“一朝维新局面异,二百余藩皆改制。覆巢岂有完卵心,顾器略存投鼠忌。公堂才锡藩臣宴,锋车竟走降王传。刚闻守约比交邻,忽尔废藩夷九县。”他借琉球一火国之臣的口气,奉求本人的感概:“白头老臣倚墙哭,颓髻斜簪衣惨绿。自嗟流寇作波臣,细诉兴一火溯天蹴。”在诗中,他往往作为历史的不雅察者出现,因之总难以到达最沉痛的田地。 《锡兰岛卧佛》是黄遵宪作品中最具光彩的一篇,代表了他的史诗创作的巅峰。这首诗借他东谈主史实,感概我方的父母之邦的庆幸:“吁嗟古名国,兴废殊无常。罗马善法律,希腊工文章。开化首埃及,今亦归消一火。念我亚细亚,大国居中央,尧舜四千年,圣贤代相望。大哉孔子谈,上继皇哉唐,血气悉尊亲,申明被八荒。到今四夷侵,尽撤诸边防。”作者但愿见到“海无烈风作,地降甘霖祥,东谈主东谈主仰震旦,谁侮黄种黄”的场面,针对冷凌弃的现实,他发出“弱供万国役,治则宇宙强”的感性的声息。关联词最终“明王久不作,四顾心茫茫”,梦想总敌不外冷凌弃的现实,这从一个侧面不错看出他戊戌变法后郁愤悲凉的心思。在这首领达数千言的长篇五古当中,黄遵宪无数诓骗排比铺陈的手法,使得诗句如庐山飞瀑,直泻而下:“我闻舒五指,化作狮子雄,能令众醉象,败窜头笼东。何不敕兽王,俾当敌东谈主冲?我闻觕大肆,手张祖王弓,射过七铁猪,入地千万重。何不矢一发,再张力士锋?我闻四海水,悉纳毛孔中,蛟龙与鱼鳖,众生无阻难。何不口一吸,令化诸毛虫?我闻大千界,一击成虚空,譬掷陶家轮,极远到无限。何不气一喷,散为鞞蓝风?我闻三昧火,烧身光熊熊,千眼金刚杵,头出烟焰红。何不呼阿奴,一用天火攻?我闻安息香,力能敕毒龙,尾击须弥山,海潮声汹汹。何不呼小婢,悉遣河伯从?我闻阿修罗,横攻善见宫,流尽赤蚌血,藕丝遁无踪。何不取天仗,压制群魔凶?我闻毗琉璃,素守南天封,薜荔鸠盘荼,万鬼声喁喁。何不饬鬼兵,力助天王功?惟佛大法王,兼综诸神通,声闻诸弟子,递传术犹工。如何敛手退,一任敌横纵,竟使清净土,概变腥膻戎?五方万天祠,一皆鸣饱读钟。纵眺西王母,虎齿发蓬蓬,合上皇帝号,万宝朝河宗。佛力遂扫地,陈赞摧肝胸。” 黄遵宪另有《番客篇》、《悲平壤》、《哭威海》、《台湾行》等史诗,都很出色。 《梦中纪梦述寄梁任父》是黄遵宪五古大篇中最绸缪悱恻的一首。“东谈主言廿世纪,无复容帝制。举世趋大同,度势有必至。怀刺久消散,惜哉我老矣。日去不可追,河清究难俟。倘见德化成,愿缓蓦地死。”就中哀愤,令东谈主不忍殁。篇尾云:“我惭嘉富洱,子慕玛志尼。与子平生愿,终难偿所期。何时睡君榻,同话黑甜乡迷?即今不识路,梦亦徒相想。”更有阆风高处,不胜苍凉寂寞之慨。作此诗次年,黄遵宪即与世长辞,常年58岁。 丘逢甲(18**-1912),亦名秉渊,字仙根,又字吉甫,号蛰庵、仲阏、华严子。后更名仓海,世称仓海先生。他是自屈原以后作品最富生命张力的诗东谈主。他的伟大东谈主格同他在诗歌创作上所取得的成就都是历代诗东谈主中所生僻的。 丘逢甲18**年出身在台湾苗栗县,14岁应幼稚试冠于全台。在他二十岁支配的时候,他就启动属意时务,比较主动地去接收西方文化。后中己丑科进士,殿试点工部虞衡司主事。但其时朝廷积弱,清政府濒临成本宗旨列强的侵扰节节溃退,丘逢甲很但愿能为国度作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于是,不久他就以亲老归养为由回到台湾,先后主讲于台中宏通知院、台南罗山书院、嘉义崇通知院等处。他饱读舞维新,在讲学经过中很深爱时务新学,赢得台湾士民的平时尊重。 甲午宣战以后,清政府被动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协议》,宝岛台湾割让给了日本。丘逢甲闻讯大恸,他“刺血三上书,呼天不得值”(《重送颂臣》),朝廷割地之议既成,丘逢甲首倡自主自救之说,他悲泣谈:“余早知有当天矣。天然,台湾者,吾台东谈主之所自有,何得任东谈主之秘密交易。朝廷虽弃我,我岂可复自弃耶?”(江山渊:《丘逢甲传》)在台湾烈士的复旧下,丘逢甲草拟了一部临时宪法,晓示台湾孤立,是为台湾共和国。选总统、副总统各一东谈主。开设议院,为立法机关。制定官制,分里面、外部、军部等各机构。以蓝地黄虎旗图案为国旗、国徽。台湾寰球挽巡抚唐景崧为总统,同期推举丘逢甲为副总统兼大将军。 然而清政府不但不复旧台湾军民的正义行动,反而电令台湾文武官员内渡,同期下令,沿海各省都不得向台湾运饷输兵。濒临日军的康健攻势,台湾带领阶级的里面矛盾也有所激化。唐景崧与果敢善战的黑旗营将领刘永福在越南同事时就顶牛,来台后怨隙日甚,他任台湾巡抚,自守台北,而分刘永福军守台南。丘逢甲毅力到台北为全台根柢,而唐景崧在用兵智力上远不逮刘永福,台北一失守,台南必将孤守无援,因此致力于规劝,一力援救。无奈唐景崧痴呆己见,两军分守,最终给了日军以可乘之机。 在台军士多为外省之东谈主,对台湾的得失漠不温柔。唐景崧治军又不知严律属下。五月十二日日军在基隆登陆,唐景崧任凭部下吴国华包干臣争功内耗,坐失军机。丘逢甲数陈治兵方略,唐景崧均未听从。唐误用勇猛鉴定的黄义德,不交一战,逃归台北,使日军拱手而得军事要隘狮球岭。丘逢甲请斩黄义德以谢台湾军民,景崧又不敢从。狮球岭失守的次日,台湾溃兵入城淫掠,唐景崧莫知计所从出,逃归厦门。丘逢甲闻讯悲泣谈:“吾台其去矣。误我台民,一至此极,景崧之肉,尚可食乎?”(江山渊:《丘逢甲传》)一面招集义兵,剿灭为恶的溃兵。但其时府库军械都入溃兵之手,义兵反而落败。台湾溃兵在城中大肆攫取了三天,日军还明天。丘逢甲又打理残局,重组义军,埋伏在日军行进途中,赐与狙击。这一仗还是落败了。丘逢甲遁身乡间,日军占领台北。不久日军又攻陷台南,宝岛台湾从此贪污在侵扰者的铁蹄之下。丘逢甲只得怀着一腔幽愤离开故土,来到广东。此1895年(乙未)秋间事。 丘逢甲内渡以后,自署为台湾难民,在广东从事解释行动。平常他与遭贬斥南归的爱国诗东谈主黄遵宪互相切磋,互相砥砺。与此同期,他创办新型学堂,看法强民智以救国。从1906年起,丘逢甲与同盟会党东谈主有了交游,为立异业绩作了不少使命。1912年,经久忧念国是的丘逢甲因病仙逝,年仅49岁。 丘逢甲行世的诗集《岭云海日楼诗抄》中所选多为1895年内渡以后所作。诗东谈主感怀今昔,竟日处在梦想与现实的矛盾的忧煎之中。因此为诗粗莽悲凉,豪壮激越,游荡着风雷之声。丘逢甲描摹奇伟,曾有东谈主以为他是武科功名,(他有《乡间有误以予为武进士者戏纪以诗》一诗纪其事)但因为他具备卓绝的谈话资质,对审好意思层面的事物有着历害的把捏,故其诗也不失流丽清圆的一面。全体作风与屈原很接近。 丘逢甲古近体皆所擅能,近体尤以七律组诗为工。他的《秋怀八首》组诗,始作于1896年,以后屡次重叠这一题材。诗中涌动着的是岩浆一般的神情。如:“镜中白首愁来早,衣上缁尘劫后深”;“海角自洒看花泪,丛菊至今已两开”;“明鬼径须从墨翟,望洋聊与说庄周”;“浮海已怜吾谈废,移山谁悯此公愚”。(1896年作《秋怀》)每一句均具无限之沉痛,每一句均由血写就。他的诗里充塞着寰宇间的浩然之气,表现出对于奇瑰恢弘的意象的偏好。如“山海龙呼愁变夏,春秋麟泣戒书夷”;“电骇雷惊局屡新,梦中愁见海扬尘”;“杀运百年兵气白,飞机万里石云青”。(《岁暮杂感》) 然而对于丘逢甲这么具有最充沛的情谊的诗东谈主而言,近体无疑不可尽情流泻他的所想所感。丘逢甲的五言古诗强盛瘦硬,诚能得此一文体的理趣。计作17篇的五古组诗《说潮》、计作20篇的五古组诗《游罗浮》均应视作他的代表之作。《杂诗》三首借上古外传,暗射其时现实,其中有这么的句子:“共工触天柱,西北遂倾坠。重烦五色石,复得定天位。神娲抑何心?补天不补地。东南大海中,遂令日滋事。”关联词最稳妥他的脾气、最足供其奔走的文体是七言古诗。如1896年作《大风雨歌》:“日轮晦光兔魄死,海上群龙方戏水。力撼乾纽摇坤维,骇听东南大风起。大风吹云云高潮,八荒一气云茫茫。绝无寰宇但有海,只恐东谈主物沉汪洋。谁鞭电鞭饱读雷饱读?忽起蛟龙满空舞。池中方困东谈主不知,世眼惊看得云雨。一风三日不得停,云昏雨黑宵冥冥。直疑天老易混沌,永劫无复漫空青。谁知淫雨有时定,妄用猜度群相惊。风收云歇寰宇静,归龙卷雨微闻腥。大海无波平如镜,沐浴日月还晶明。山中谈东谈主蕴谈妙,清清爽爽容长少。风声雨声寂不闻,独抚乾坤发长啸。”1898年作《日蚀诗》,表现出作者敷裕的学识与深湛的谈话独霸智力。丘逢甲《说剑堂集题词为孤立山东谈主作》云:“剑龙出海辞延津,千年龙性犹难驯。南天星辰对什么避紫气,下有按剑孤立之山东谈主。山东谈主亦自号老剑,海山渺茫起光焰。手收剑气入诗卷,万朵芙蓉剑花艳。”这几句不错看作是他我方的东谈主格与作品作风的逼真写真。在他的七言古诗中瑰奇壮丽的句子随地可见。如“天风吹琴作变声,举尊喝月月倒行。是何少小发奇想,海天漠漠扁舟横。”(《题风月琴尊图为菽园作》“噫嘻乎嗟哉!魔风夜扇大海水,妖鸟西飞金两翅,飞啄群龙龙半死。神龙不死何时起?金仙铅泪流不啻。”(《欧冶子歌》) 不但在意象的选拔上丘逢甲是偏好壮好意思的一类,在句式的应用上,他也奋发冲破平常语的按捺,在诗中诓骗了无数的散文化句式。与之相稳妥地,他擅用排比句式,使得作品具有飞流直下的气势。《东山松石歌和郑生》:“太阴黑,耀灵匿,天优势波惨无色。飞虎伏,神龙蛰,龙化为松虎化石。君不见南海之滨、东山之阴,松苍苍兮石碧。松石间,谁所祠?睢阳张许双灵旗。前游者驱鳄韩昌黎,后则啼鹃带血之文文山来题词。诸公皆与此松此石深相知。当松髯兮怒张、石齿兮愤吐,糊涂见斥庭凑,骂禄山而拒蒙古。安知佛骨未焚、别出胡神欲代今之天作之主。大海茫茫,环起胡虏,叛臣不必定在节使府。坐令绛灌五文、隋陆不武,衣冠谈丧谈实苦。松耶、石耶!安得风浪复奉尔为龙而为虎?吁嗟乎!长白山上有石虎立而参天,下为松花江,松涛万壑飞龙泉。天昔生真东谈主于其间,真东谈主去今几世而几年?漫漫者海,生尘生烟,遮山蜃气而蛟涎。何来精卫口衔木石欲填海,哀哉海深不可填。我登东山,远睇长白,北向哀泪,匪泪伊血。古东谈主不我待,谁文章而谁骨气?但见石非石兮松非松,乃古东谈主肝胆之轮囷、冠绂之舒服,愿拜石作丈、松作公。我昔在韩山,有石曰双旌。种松其间,畀成梁栋,支大厦之倾,而惜其迟生。松灵石顽,谁使松化石长此冥冥。匪石实顽,石能补西北之天倾,无奈娲皇日听笙簧谢不可。百神不谏言,石言其事,松声谡谡嗟天醉,风浪兮不来,空山兀抱龙虎气。” 丘逢甲深具世间第一等之襟抱,他的梦想与哀愤早已超出了传统意想上孤臣孽子的心情。《汕头海关歌寄伯瑶》濒临“黄沙幻作锦绣场,白天腾上金银气”的景色,陈赞我国际遇西方列强经济攫取的严峻现实,发出“先王古训言先醒,可能呼起通国睡?外出莽莽多风尘,无奈天公亦沉醉”的呼声。濒临现实,他既有满腔的郁愤,更有感性的想索。同许多别的爱国诗东谈主不不异,丘逢甲不但有豪杰的气概,更有豪杰的技能,而他的梦想竟也不可成功,故其心中的邑邑之气也最为油腻。他的每一首诗,都是不徒令东谈主伤心一恸,更加令东谈主热血汹涌。恰是他的东谈主格铸就了他诗歌创作的成就。 诗界立异派诗东谈主中著明的还有蒋智由、夏曾佑、狄平子、康有为、梁启超级。稍后的金天羽亦然走的这条路。蒋智由、夏曾佑与黄遵宪被梁启超合称为“晚世诗界三杰”。蒋智由(1865-1929),字不雅云,号因明,浙江诸暨东谈主。是清末立宪派的著明东谈主物。有《蒋不雅云先生遗诗》。夏曾佑(1861-1924),字穗卿,号别士、碎佛,浙江钱塘东谈主。诗集见于中国社会科学出书社《近代文学史料》。 第二章 守其不变以履其变:同光体 与诗界立异派并耀于世纪初诗坛的诗歌派系是同光体。 同光体是郑孝胥、陈衍为标榜他们那一类的作风而提议来的,其后则成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宋诗派的代称。中国的诗歌发展到唐代才基本熏陶,而宋代则有全新的发展。具体地说,唐诗是以乐府作风占主导,吟咏情趣,仍是天然的、朴素的。而宋诗则更加强调文化的底蕴,诗东谈主的资质固有待乎学问的聚积。这是宋诗高出唐诗的方位。同光体之宗宋,源泉虽各自不同,在诗中浸透进文化、学问则是此派作者共同的追求。然而同光体的宗宋,跟明代的“盲眼唐诗”有本质的不同。同光体仅在审好意思的维度上追求宋诗的作风,而抒写的情志是诗东谈主所自有,这就保全了诗中主体形象的孤立。而此少许是一切好诗的基本表率。 同光体因学诗标的、行动地域的不同有江西派、闽派、浙派之别。 江西派的代表东谈主物是陈三立。陈三立(1852-1937),字伯严,号散原,江西义宁东谈主。他的父亲是戊戌变法时期复旧维新开通,提倡新学的湖南巡抚陈宝箴。陈三立也曾辅佐其父,为湖南新政作了不少使命。在维新开通失败以后,父子同被革,永不叙用。陈三立在清一火后以遗老自任,在1937年日寇侵占北平时绝食而终,表现了中国传统士医师的骨气。陈三立诗卓迈先哲,名重其时,他虽是江西诗派首领,但评诗并不抱江西诗派的偏见。他的诗情谊浓郁,文句古奥,其郁然痛忿之处,东谈主罕其匹。如“江湖意绪兼衰病,墙壁公卿问死生”(《东谈主日》)、“百姓匹夫雠谁复,倾国倾城事依然”(《孟乐大令出示纪愤旧句和答二首》)、“九囿东谈主物灯前泪,一舸风浪劫外魂”(《十月十四夜饮秦淮酒楼闻陈梅生侍御袁叔舆户部述出都遇乱事感赋》)、“支离皮骨残宵见,存一火亲友一念收”,哀艳镇静,悲凉强盛,这种家国之恸,一般的诗东谈主也未曾不可体会,但在审好意思上总也够不上这么的张力。《黄公度京卿由海南东谈主境庐寄书并近邻诗感赋》:“天瘠土变吾仍在,花冷山深奈汝何?万里书疑随雁鹜,几年梦欲饱蛟鼍。孤吟自媚空阶月,残泪犹翻大海波。谁信钟声隔东谈主境,还分眉月到岩阿。”这种情谊,依然冲破了天东谈主合一的苑囿,使得情谊成为诗的独一的内容。 陈三立学黄庭坚,确凿大略得其神髓。他的谈话奇崛壮丽,极见功力。《与纯常相见之明日遂偕寻莫愁湖至则楼馆荡没巨浸中仅存败屋数椽辛苦怅然有作》:“别来岁月风浪改,白天雷霆晦光彩。乖龙掉尾扫九囿,掷取桑田换沧海。崎岖九死复相见,惊看各扪头颅在。旋出涕泪说家国,倔强世间欲何待?江南九月秋草枯,饭了携君莫愁湖。烟沙漠漠城西隅,巨浸纵容没菰芦。颓墙坏屋挂朽株,飘然艇子浮银盂,兀坐寰宇吟老汉。四山眩转眺无极,向日渔歌犹在侧。旷世佳东谈主不可寻,斜阳波面空表情。千龄万劫蓦地耳,吾心哀乐乃如斯。起趁寒鸟啼入城,回头世外一杯水。”又如《八月二十一昼夜宿九江铁路局楼感赋》:“余酲倒宵装,迅犯大江水。击浪留故声,鸥鸟留蓐食。系缆湓浦陂,登楼谁主客?抚我所凭栏,剑剑峰见高直。湖光荡山气,吹沫洗表情。狞飙压虚空,轰榻作轰隆。宿昔画肚东谈主,语笑不在侧。枉觅缩方位,痛无补天石。藩篱讵云固,掎角反成仇。蛮触互一逞,鹬蚌终两厄。涕零导弯弓,御侮势方急。托命漏舟上,呼号傥相及。陋于知东谈主心,滋恐重不德。幽卧翳灯檠,万虑摇胸臆。” 陈三立的诗才,在其时不但获取同光体作者的认可,也为诗界立异派诗东谈主梁启超级东谈主所激赏。江西派著明东谈主物还有王瀣、陈隆恪(三立子)、胡朝梁等。 同光体闽派诗东谈主以郑孝胥、陈衍为首领。这一片诗东谈主以学习梅尧臣、王安石、苏轼、陈师谈、杨万里为标榜。南社著明诗东谈主林庚白曾示意对于郑孝胥的发扬。郑孝胥(1860-1938),字苏堪,又字太夷,号海藏,福建闽侯东谈主。有《海藏楼诗集》十三卷。他在清朝毕命以后政事上趋于反动,1923年任清逊帝溥仪的总理内政府首席大臣。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首倡溥仪往东北,次年任伪满洲国“国务总理”,成为东谈主所不齿的汉奸。郑孝胥的诗比较清俊疏朗,同陈三立的诗风比较,要流丽得多。《四月二旬昼夜起》:“坐觉楼前江水深,江风收雨动高林。半规凉月彻夜色,一枕劳生向晓心。故里欲归真自誷,幽忧为疾独难禁。好怀不吝销沉尽,那向东谈主间罪陆沉。” 陈衍(1856-1937),字叔伊,号石遗,福建侯官东谈主。陈衍在戊戌变法时援助变法,民国成立后也不以遗老自任。陈衍著述等身,《石遗室丛书》自订著述十种。《近代诗钞》、《辽诗纪事》、《金诗纪事》等都很有名。诗集有《石遗室诗集》六卷,补遗一卷。另有《朱丝词》。他看法取法三元:开元、元和、元佑,个东谈主则发扬杨万里的诗风。试看他的《题杜茶社先生小像》:“饿死焉知沟壑填?鸡笼山下少炊烟。而今薇蕨无东谈主问,大肉肥鱼四万钱。”《赠周信芳》:“信芳锡嘉名,取义本楚骚。可知疾恶意,非种必爬搔。不雅演包龙图,笑比清黄河。唾面斥奸佞,尽然活阎君。屡醉我好意思酒,请我为浩歌。倘使尹京兆,愧彼徒唯阿。”这种追求散文化的倾向其实是诗歌发展史上的一种倒退。他的成就主淌若在史学与检阅上,著《石遗室诗话》三十二卷、《续编》六卷,对于意会近代以来的诗歌有着极为热切的参考价值。 同光体闽派的另一位热切诗东谈主是陈宝琛。陈宝琛(1848-1935),字伯潜,号弢庵、橘隐,福建闽侯东谈主。同治七年进士考中。光绪五年入阁。在同光年间,他是著明的清流,1884年(光绪十年)被黜,25年后才重被叙用。后为宣统之师。由于有着这么长的一段失业生活,他的诗集以“沧趣楼”名之便不错意会了。他的诗用典秀气,在闽派诗东谈主中别具一格。作于1895年的《感春四首》:“一春谁谈是芳时,未及飞红已暗悲。雨甚犹想吹笛验,风来始悔树旛迟。蜂衙撩乱声无准,鸟使逡巡事可知。输却玉尘三万斛,天公不语对枯棋。”“阿母高兴众女狂,十年养就满庭芳。那知绿怨红啼景,便在燕舞莺啼场。处处凤栖劳剪彩,声声羯饱读促传觞。可怜买尽西园醉,赢得嘉辰一断肠。”“倚天照海倏然空,脆薄元知不奈风。忍见浮萍随柳絮,倘因集蓼毖桃虫。到头蝶梦谁真觉,逆耳鹃声恐未终。苦学挈皋事浇灌,绿阴涕尺种花翁。”“北胜南强较去留,泪波直注海东头。槐柯梦短殊多事,花槛春移不目田。从此路迷渔父棹,可无东谈主坠石家楼。故林好在烦珍护,莫再飘飖糟跶休。”这组诗借咏落花,暗喻中日宣战之事,陈衍在《石遗室诗话》当中有翔实的笺释。而作于1919年的《次韵逊敏斋主东谈主落花四首》:“楼台风日忆年时,茵溷相怜等此悲。著地可应愁踏损,寻春只自怨来迟。富贵早忏三生业,衰谢难酬一顾知。岂独汉宫传烛感,满城何限事如棋。”“冶蜂痴蝶太纵脱,不替灵修惜众芳。本意阴晴容养艳,那知风雨趣结束。昨宵秉烛犹张乐,别院飞英已命觞。油幕彩旛竟何用,空枝斜日百回肠。”“生灭元知色是空,可堪倾国付东风。叫醒绮梦憎啼鸟,罥入情丝奈网虫。雨里罗衾寒不耐,春阑金缕曲初终。返生香岂东谈主间有,除奏通后问碧翁。”“活水前溪去不留,余香骀荡碧池头。燕衔鱼唼能相厚,泥污苔遮各有由。委蜕浩劫求净土,伤心最是近高楼。庇根枝杈从来重,长夏阴成且小休。”撇开诗中故实不谈,陈宝琛的诗仍可带来一种凄艳的好意思。他对于谈话的支配实已到齐备的进度。他把现实的情谊实足宅心象表现出来,从而营造了汉诗艺术所能达到的极精辟而谈中和的田地。《沧趣楼诗集》凡10卷,书后另附《听水斋词》。 同光体的浙派以沈曾植为首领。沈曾植(1851-1922),字子培,号乙盦,浙江嘉兴东谈主。他是近代稀有的大学者之一,最为王国维所发扬。沈曾植在维新开通其间力赞变法,清一火后则成为遗老。他亦然较早为我国粹术带下世界性声誉的一位学者。沈曾植的诗,用典僻奥,生涩抑扬。贫瘠的是他的诗并不因多用僻典而显得枯槁,他莫得理趣胜过情谊的弊病,而是在才与学当中寻求到一种均衡。有《海日楼诗集》。沈曾植看法学诗应当通元嘉、元和、元佑三关,也便是说要融铸元嘉时的谢灵运、颜延之,元和时的韩愈,元佑时的黄庭坚于一炉,创出我方的作风。沈曾植的文句工切熨帖,但嗅觉起来他在选拔时却不费涓滴气力。这是因为他的学养充足的缘起。如《偕石遗渡江》:“湍深刚避鹄矶头,望远还迷鹦鹉洲。残腊空舲容二客,清江晓日写千愁。刚肠志士丹衷在,壮事愚公白首休。只借柏庭收寂照,四更孤月瞰江楼。”平常的意境,经他笔下点染,便自不同。他的长诗也幸免了散文化的倾向,字句尽可逞铺排之能事,诗的滋味却一毫未失。《杂诗》(八首选二):“我有兰百本,齐心盟十年。托根不藉地,保种宁非天。秋院淹没蔚,孤英想幽妍。杳然空谷想,阔绝怀香缘。流宕夙心负,衰疾岁月迁。寻芳遇邻畹,予好意思愁悁悁。”“棋局熨虚腹,隐囊倚颓颜。茶香鼻有守,鼎冷丹方还。楼外天旷漠,楼前水潺湲。无心蜗篆壁,多情鹤归山。生年鹖冠子,纳息迦旃延。事往悔吝除,秋成寰宇宽。我不著一法,而法循无端。小山有丛桂,将子来同攀。”他诗顶用字倒也平常,但搭配成词语,顿与旁东谈主不同。《阁夜示证刚》:“不待招邀入户庭,龙山推分我失容。流连难免耽光景,餔餟谁能较醉醒。雨后百科争夏大,风前一叶警秋零。五更残月难留影,起看苍龙大角星。”沈曾植对于一个王朝的败北有着极敏锐的细察。他哀叹说“如斯江山夕照明,野夫那不际承平”(《晚望》),又说:“依然圆满清光在,多事江平地面依”(《中秋前二夕月色致佳忆甲午中秋京邸望月有诗今不可全忆矣》),然而这种嗅觉他惩处得很中正随和,“其时棘为铜驼叹,后夜潮催白马归”(《中秋前二夕月色致佳忆甲午中秋京邸望月有诗今不可全忆矣》),情谊靠了意象才生发出来。作于1918年的《病起自寿诗》是他最为沉痛的作品之一。如第一首“病榻沉绵又一时,赤山岱岳眇何之。相遇徒侣皆龙伯,岂有至人度马师。七反定难超色界,再生或恐误雄儿。四恩三劫尘沙障,到此分明了不疑。”而组诗中“平生师友多仙佛,至竟形神孰主宾。猝然黑风吹海去,世间原未有斯东谈主。”则依然波及中国传统想想很少波及的存一火问题。沈曾植是一个贤达的诗东谈主。 第三章 近代诗史——以樊增祥、易顺鼎、杨圻为代表的歌行体大师 同光体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宋诗派的代称。实则其时诗坛,还有兼采唐宋的。此派诗东谈主以张之洞提议的“宋意入唐格”为摘要,代表东谈主物有李慈铭、樊增祥、易顺鼎等。樊、易二东谈主在民国年间的诗坛上至极活跃。他们在歌行体创作方面都秉承的是长庆体,而又多受吴大业的梅村体作风的影响。 樊增祥(1846-1931),字嘉父,号樊山,湖北恩施东谈主。有《樊山集》、《樊山续集》。因擅红梅诗,又曾任江宁布政使,与擅长白梅诗的敬安梵衲并称为“红梅布政,白梅梵衲”。他最有名的作品是梅村体的巨制前后《彩云曲》,咏名妓赛金花事,讽诵宇宙。《彩云曲》写傅彩云(赛金花)早期的身世,对于彩云嫁为学士夫东谈主复与仆东谈主私通的事情,诗中写谈:“三年国外双飞俊,还朝未几相如病。香息常教韩寿闻,花头每与秦宫并。”不露少许责问之情。反而说:“君既负东谈主东谈主负君,散灰扄户知何益”,以为当入门士既然亏负了从前的情东谈主爱珠,今天傅彩云再亏负他,也实在莫得什么。这种想想带有很深挚的对于妇女的珍藏,尽管这是出自于樊山的名士气质,仍是值得东谈主感动的。在《后彩云曲》的媒介中,他更是明确地标明:“此一泓祸水,害及中外文武大臣。究其实,一寻常荡妇辛苦。祸水何足溺东谈主,东谈主自溺之。”在男性权柄话语中心的期间,说出这种话是难能矜重的。 《后彩云曲》借咏傅彩云后半滋业绩,奉求对于庚子国变的想索,为近代五七大篇中极上乘之作:“纳兰昔御仪鸾殿,曾以宰官三召见。画栋珠帘谒御香,金床玉几开宫扇。来岁西幸万东谈主哀,桂不雅蜚廉委劫灰。虏骑乱穿驿谈走,汉宫重见柏梁灾。白头宫监逢东谈主说,庚子歉岁秋七月。六龙一去万马来,柏灵旧帅称魁杰。红巾蚁附端郡王,擅杀德使董福祥。愤兵入城恣淫掠,董逃不获池鱼殃。瓦酋入据仪鸾座,凤城十家九家破。武夫好色胜贪财,桂殿清秋少眠卧。闻谈平康有丽东谈主,能操德语工德文。状元紫诰曾相假,英后殊施并写真。柏灵当日东谈主争看,隐约难忘芙蓉面。隔越蓬山十二年,琼华岛畔邀相见。隔水疑通银汉槎,催妆还用天山箭。彩云此际泥秋衾,云雨巫山那边寻。忽报将军亲折简,自来花下问青禽。徐娘虽老犹风致,巧换西装称东谈主意。百环螺髻满簪花,全匹鲛绢长拂地。鸦娘催上七香车,豹尾银枪两行侍。细马遥遵辇路来,袜罗果踏小脚至。历乱宫帷飞野鸡,谬妄御座拥狐狸。将军联袂瑶阶下,未上迷楼心已迷。骂贼翻嗤毛惜惜,入宫自诩李师师。言和言战纷繁久,乱杀平东谈主及鸡狗。彩云少许菩提心,支配夷獠在纤手。胠箧休探赤侧钱,操刀莫逼红颜妇。始新倾城哲妇言,强于辩士仪秦口。其后虐婢如虺腹,此日能言赛鹦鹉。较量功罪相折除,幸运他年免缳首。将军七十虬髯白,四十秋娘盛钗泽。普法战罢又本年,床笫行施老无力。女闾中有女登徒,笑捋虎须亲虎额。不随盘瓠卧花单,那得驯狐集金阕。谁知九庙神灵怒,夜半瑶台生紫雾。火马奔驰过凤楼,金蛇舕 燔鸡树。此时锦帐双鸳鸯,皓躯惊起无襦裤。小家女记入抱时,夜度娘寻凿坏处。撞破烟楼闪电窗,釜鱼笼鸟求生路。一刹秦灰楚炬空,依然别馆离宫住。云梦闲情秋复春,坐见珠盘和议成。一闻红海奏凯诏,可有青楼惜别情。从此茫茫隔云海,将军也有连波悔。君主神武不可欺,遥识军中妇东谈主在。有罪无功损国威,金符铁券趣烧毁。叹惜联邦虎将才,终为旧院蛾眉累。蛾眉重落教坊司,已是琵琶弹破时。白门贪污归乡里,绿草隐约具狱词。众东谈主多情多不达,明明祸水蹇裳涉。玉堂鹓鹭愆羽仪,碧海鲸鱼丧鳞甲。何限东谈主间将相家,墙茨不扫伤门阀。乐府休歌杨柳枝,星家最忌桃花煞。今者株林一老媪,青裙构兵春申浦。北门学士最关渠,西幸丛谈亦及汝。古东谈主诗贵达事情,事有阙遗须拾补。否则落溷退红花,白首摩登何够数。”真如西施捧心,蛾眉轻蹙,不尽芳馨悱恻之致。 易顺鼎(1858-1920),字仲硕、实甫,最有名的一名是哭庵。湖南龙阳(今汉寿)东谈主。易顺鼎少年时即有神童之誉,中年又负才子之名,申明冠于都中。他与樊增祥并称“樊易”,二东谈主复与罗瘿公并为晚清三大名士。有《琴志楼诗集》。易顺鼎长于描绘铺叙,纪游之作最称上乘。他的诗无数用散句,虽具气势,却不如丘逢甲。如:“旁东谈主不知罗浮是海水,但谈绿嶂苍崖兼翠壁。君不见上界三峰、飞云峰、孤青峰、老东谈主峰、丫髻峰,以及香台、会真、钵盂、锦绣之诸峰,乃是海中之岛屿,正如蓬莱、住持、方壶、圆峤数点金芙蓉。”(见《黛海歌赋罗浮》)晚景易顺鼎寄迹歌场,有《数斗血歌》、《后数斗血歌》。他的歌行诸作虽稍伧俗,然自是一体。 樊、易均兼重唐宋,而继后的歌行体大师杨圻则独标盛唐,追摩杜甫,同期兼及白居易、吴大业。世推为“旷世江山”。他的《哀南溟》、《哀大刀王五》都是相继盛唐的佳作,而他在梅村体的创作上更是取得旁东谈主难以企及的成就。杨圻(1875-1938),字云史,号野王,江苏常熟东谈主。为李鸿章之孙东床。他少有不羁之誉,长负公卿之许,21岁以秀才为詹事府主簿,27岁为户部郎中,旋中举,邮部奏调郎中,外部奏充英国南洋领事。辛亥立异后归国。民国年间入吴佩孚幕。抗日宣战期间避秦香港,专遣其妾带信至北京,劝阻吴佩孚出任傀儡。后因病逝于香港。有《江山万里楼诗词钞》,诗12卷,词4卷。吴佩孚赞好意思他的诗“气身体力,直追盛唐。其磅礴郁积,盖皆出乎至性至情者也。是以忧时念乱爱国之言,时常流溢。”又说“云史诗清真雅正,自成大师。五言卓绝,尤称独步,近东谈主无与并排。”(《江山万里楼诗序》)实则云史一生最长,即在梅村体的长篇大制。 云史以《檀青引》早享著明,作者年甫廿一,前辈诗家即谓为“江东独步”。此诗体摹梅村,借名伶蒋檀青身世,叙一代之兴一火,寄时东谈主之哀怨,“情词哀乱,音节苍凉”,然自不脱清圆娇媚之致。写圆明园手艺:“其时海内勤王事,慨慷誓师有曾李。未见江头捷骑来,忽闻海畔夷歌起。避暑温泉夜气清,宫花露冷月华明。惊心一曲永生殿,直是渔阳鞞饱读声。延秋门外薄暮路,城阙生尘妃嫔去。穆王从此不重来,随即天颜频回顾。来朝胡骑绕宫墙,凝碧池头距御床。昨夜采莲新制曲,月明多处舞衣凉。太白睒睒欃枪吐,云房水殿都凄楚。咸阳不见阿房宫,可怜一炬成焦土。和戎留守有贤王,八骏西行入大荒。金粟堆空啼杜宇,苍梧云冷泣英皇。居庸日落离宫暮,北望幽州空烟树。初闻哀诏在沙丘,已报新君归灵武。鼎湖龙静使东谈主愁,福海幽幽春水流。山蝶乱飞芳树外,野莺啼满殿西头。戏班寂寞闭烟雨,百草千花愁无主。汉家仙掌下民间,秦宫宝镜知那边?玉泉山下少东谈主行,琼岛春阴水木清。特有渔翁斜月里,隔墙吹笛到天明。”云史晚年所作《天山曲》,体制煌煌,达292句2044字,较其少作,情醇词切,深婉低徊。《檀青引》奉求的是王朝盛衰的哀怨,是家国之恸,仍不脱遗老声口,而《天山曲》则寄寓了对于广大东谈主性的珍藏:“当年助顺辟蒿莱,别有降王壁垒开。一骑香尘炊火熄,明驼轻载好意思东谈主来。沙场风压狗尾续裘重,阵云满地衣香冻。祁连山月远相随,恸哭爷娘走相送。琵琶凄绝一声声,大雪纷纭上马行。一拍哀笳双泪落,可怜胡语不分明。王头饮器献皇帝,妾心古井从今始。何难一死报君恩,欲报君恩不可死。”这首诗的梦想依然接近希腊,就中对于香妃庆幸的珍藏,对于开边无已的皇室的嫉妒,体现出了深刻的东谈主文关怀。 除上述三家之外,像金兆藩的《宫井篇》、曾广钧的《纥干牧歌》、王国维的《颐和园词》都是近代以来热切的诗史。 第四章 紧密的群星——南社诗东谈主群体 本世纪前期热切的诗歌派系还有以王闿运为代表的湖湘派、以李希圣、曾广钧、张鸿、汪荣宝等东谈主为代表的西昆体派,以及以黄节、林庚白、柳亚子等东谈主为代表的南社。其中南社影响最为深切。 南社由柳亚子、陈去病、高旭创建于1909年,是以种族立异为呼吁的立异文学团体。南社同东谈主并莫得比较一致的诗歌作风,也就无所谓南社诗派可言。然而因南社是一个立异团体,参加者自非大胸怀莫办,这就保证了南社诗才卓绝的诗家同期便不错称雄于总计诗坛。南社中黄节、诸宗元、林庚白作风近于同光体;而柳亚子、陈去病则追摩唐诗;南社另有剑气箫心的黄东谈主、绸缪悱恻的苏曼殊,面庞多殊,各有家数。要知二十世纪前半叶,立异乃是最中心的大词,恰是在这么的布景下南社的影响远泽后东谈主。 南社最优秀的诗东谈主是黄节。黄节(1873-1935),初名晦闻,字玉昆,号纯熙,广东顺德东谈主。因不齿同宗万历状元黄士俊变心贪生的行径,更名黄节自励。黄节1909年入同盟会,次年加入南社,曾创办《国粹学报》、《天民日报》等饱读舞立异。民国年间他也决不回船转舵,长期以民族大义作为为人处世的表率。1917年后曾在北大、清华等校任教职。他为汉乐府、曹植、阮籍、谢灵运、鲍照、顾炎武的诗都作了笺注,在创作上则学习宋代的陈师谈。生前有亲手刊定的《蒹葭楼诗》,今则有马以君编《黄节诗集》,由中国东谈主民大学出书社梓行。黄节一生诗作,自以七律为工。他后生时期诗风高潮壮烈,意境同陆游有相似之处,作于1900年的《庚子重九登镇海楼》:“东南佳气郁高楼,天到沧溟地陡收。万舶青烟瀛海晚,千山红树越台秋。曾闻栗里归陶令,谁作新亭泣楚囚?凭眺莫遗桓武恨,陆沉何日起神州?”早年的诗情谊较直白,多表达他种族立异的梦想和对于国度庆幸的忧惧。如“记行莫作词东谈主语,大陆邦畿半异洲”(《题潘兰史〈罗浮纪游〉》),“更谁共洒裴刘泪?月照边烽古晋城”(《中秋望月有怀邓秋枚书寄藤村老屋》)。关联词,即使是少年的高潮意气,并不可消解他与生俱来的忧惧感。因此,尽管他感概“华夏东谈主物无刘祖,北陆关山走马牛”,却对于民族的将来抱审慎立场:“有日澄澈吾岂敢,鸡声寒动九边秋”。(《八月二十八日破晓出长台关》)他吟谈:“无限归鸦起暮寒,夕阳如画满江干。烟尘百里挑一秋笳里,绝好邦畿袖手看。”(《登珠江啸海楼独酌大醉夕阳隔江胡笳四起东望风浪片晌百变读放翁句“如斯江山坐付东谈主”泪涔涔而下矣》)沉痛当中涌现出一种士医师的清高来。即在少年时,他的诗中就时常涌现出悔过,这种嗅觉伴随他一生,并参与营造了他阴柔刚烈、悱恻苍凉的艺术作风。《甲辰生朝拍照自题一律》:“茫茫地面吾安适?眼底风浪郁不屈。绝好头颅须有价,明天岁月肯虚生?东谈主群当天犹刍狗,佛相前身满珞璎。世界无限愿无极,寸衷留得俟河清。”豪气抑郁,如孤出之峰,却被满眼的涔涔所遮。“已无片土栽兰蕙,瑟瑟邦畿更可哀”(《读郑所南先生集》),有忧惧、有悔过,关联词终于是信托梦想:“神州致力诸公在,无限黎民付醉醒”(《饮宴白鹅潭畔潘氏园亭醉中有题示同社诸子》)。 黄节中年以后,诗中现实化的情谊慢慢消隐,多抒写综合的情谊。或悲或喜,或怨或怒,却并不解确悲喜怨怒的事由。像这一首《雪朝过唐天如同登江亭》:“暝想江亭鸟绝飞,南街风雪已侵帏。响明一室疑非世,睡起余魂尚满衣。岂为扣门惊独寐,不辞纡谈意多违。寻常顾览辽辽叹,岁暮海角各未归。”暖和诚实,偏饶情致。复如《三月三旬日与栽甫过崇效寺看牡丹多已披谢》:“聊为花时一问存,迟开恨晚更何言?寻僧旧识前朝寺,促座犹悭入市尊。不虞荒寒生绝艳,已愁春色近薄暮。客怀三月急忙过,却是今朝最销魂。”“解谈春归忽送春,斜街飞絮逐车尘。松懈绿树栖莺后,来时红颜被酒东谈主。染柳熏梅殊未了,方晴乍雨更无因。可怜俯仰低枝在,刬地东风又浃旬。”“莲根未长秦衡老,况汝残开已不胜。剩与桃梨同沆瀣,尚留蕉萃对瞿昙。蝶阑向暝知谁过?燕语无眠却独谙。错被玉东谈主回靥看,不如飘摇满江南。”“汲汲光阴顾景来,闲阶小立意犹豫。始知成碧看朱误,何待香消酒醒回?强札未为旅客惜,盛时曾向众芳哀。相遇此日犹如斯,;挥霍驮金走马才。”达到了词语所能营造的齐备的情谊世界。陈三立评价黄节的七律说“效古而莫寻辙迹。必欲比类,于后山为近,然有过之无不足也”,确凿是识见非凡的酌量。 林庚白是南社另一位有隆起成就的诗东谈主。林庚白(1897-1941),名学衡,字浚南、忏慧、庚白,别署众难。福建闽侯东谈主。幼负神童之目,以第一名入京师大学堂。十五岁加入南社,年十六,即任南京政府内政部参事,二十一岁上就充当国民政府众议院秘书长。他的诗文之名并著于其时,文章连梁启超都深表佩服。1941年林庚白由重庆到香港,居于九龙。不幸太平洋宣战起来遭日寇杀害。林庚白生前订有《丽白楼自选诗》,现下则有周永珍编《丽白楼遗集》,见于国际南社学会南社丛书第一套。 林庚白对我方的诗至极自满。他说:“曩余尝语东谈主,十年前郑孝胥诗今东谈主第一,余居第二;若近数年,则尚论今古之诗,当推余第一,杜甫第二,孝胥不足谈矣。”他解释说:“余之处境,杜甫所无,时与世皆为余所独擅,杜甫不可得而见也。余之胜杜甫以此,非必才力凌铄之也。”(《丽白楼诗话》下编)。林庚白少年时学同光体,成年以后则说“同光诗东谈主什九无真感”(《丽白楼诗话》下编),这就较为偏颇。实则林庚白诗最矜重之处是真诚,真诚得不著一点荫庇。他诗歌的两大主题分裂是爱情和立异。不少写爱情的诗很天然宗旨。写立异,则是实足的现实宗旨。他的诗冲破了暖和诚实的主旨,作风和意境都是新诗的。如“斜阳烟柳关忧乐,泪尽燕云十六州”(《北丽跟随小淑岳母雪庐先生游老虎洞遂至玉泉拍浮池》)、“怀柔安内非无策,信好意思山川是祸胎”(《立秋日感怀》)、“松懈负却平倭手,借箸何曾到腐儒”(《晓枕得句》),虽常用典故,情谊却是全新的。恰是在这个意想上说,他的诗确乎超越了前东谈主。 南社的创举东谈主之一柳亚子(1887-1958),真名慰高,字安如,因发扬卢梭为东谈主,更名东谈主权,字亚卢,又字亚子。复因企慕辛弃疾,更名弃疾,字稼轩。江苏吴江县东谈主。柳亚子一生求变,诗作豪迈粗莽,以发扬盛唐为标榜。他坚决反对宋诗派的同光体,主淌若从政事方面着眼,其实他的诗同盛唐的作风并不像。《哭周实丹烈士》:“龙性堪怜未易驯,淮南秋老桂先焚。三年讵忍埋苌叔,一语无端死伯仁。嚼血梦中犹骂贼,行吟江上苦想君。新亭风景今非故,余恨悬知目尚瞋。”《三哀诗》(三首选一):“磊落宁居士,长吟诗百篇。未罹专制劫,终死共和年。骂座狂堪掬,名山集未传。头颅付黄祖,此意问谁怜!”他的诗直刺现实,不稍假一点表情。《孤愤》:“孤愤真防决地维,忍抬醒眼看群尸。好意思新已见扬雄颂,劝进还传阮籍词。岂有沐猴能作帝,尽然腐鼠亦乘时。宵来忽作一火秦梦,北伐声中起誓师。”柳亚子以为其时名家都不外是“竖子成名”(《论诗六绝句》之二:“郑陈寂聊无生趣,樊易淫哇乱正声。一笑嗣宗广武语:而今竖子尽成名。”),其实是站在不同的评诗表率的立场上说的。柳亚子诗风如天风宽绰,秉承了黄遵宪、丘逢甲等东谈主的传统。限于才学、资质等方面的原因,他的诗莫得达到黄、丘的高度,在南社诸家中也非第一流,但他所盲从的谈路却是实足现实宗旨的。正因为他的现实宗旨的创作准则,茅盾称他为从清末到解放后“在旧体诗词方面最卓绝的立异诗东谈主”。 南社的热切作者还有刘三、宁调元、苏曼殊等。其中苏曼殊尤具特性。 苏曼殊(1884-1918),原名戬,字子榖,后更名元瑛,柳亚子又为改作玄瑛。曼殊为僧名。广东香山东谈主,父亲是广东巨商,母亲则是日本籍。曼殊为了荫庇他的私生子身份,在文章、演义中老是声称我方是日本东谈主。苏曼殊在政事上饱读舞暗杀,而天性逍遥厚情,时东谈主多情僧之目。演义借才子佳东谈主的俗套,开中国演义未得之新田地。他的诗主淌若七绝,有《燕子龛诗》。曼决死后,柳亚子、柳无忌父子曾编有《苏曼殊全集》。曼殊的诗多写爱情,凄艳哀婉,自娶妻数。“一自好意思东谈主和泪去,邦畿终古是海角”、“猛忆玉东谈主明月下,消无东谈主处学吹箫”、“轻风细雨红泥寺,不见僧归见燕归”(《吴门和易生韵》),这么深挚而浓郁的情谊,在中国的诗东谈主当中是未几见的。其实曼殊的诗虽以爱情为主题,他对待立异的立场与对待爱情也无二致。“毕竟好意思东谈主知爱国,自将银管学南唐”(《无题》)、“相遇莫问东谈主间事,祖国伤心只泪流”(《东居杂诗十九首》)、“国民孤愤豪杰泪,洒上鲛绡赠故东谈主”、“易水萧萧东谈主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秾丽而有风骨。苏曼殊身上有着日本文化的布景,故其气质当中的女性化的敏锐是中国其他诗东谈主身上所生僻的。正像陈独秀诗中所说的: “丹顿裴伦是我师,才如江海命如丝。朱弦休为佳东谈主绝,孤愤酸情欲语谁。”(和苏曼殊《手艺诗十章》之四)曼殊的心底里其实有着很深的影恋倾向,即使如斯,却保存有为着梦想宁愿献身的精卫般的刚烈。《有怀》:“玉砌孤行夜有声,好意思东谈主泪眼尚分明。莫愁此夕情何限,指点荒烟锁石城。”“生天成佛我何能,幽梦无凭恨不胜。多谢刘三问音信,尚留微命作诗僧。”《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活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第五章 为旧体诗词注入全新的生命——陈独秀、鲁迅、郁达夫、潘光旦 上述派系的后光时期都是在五四开通往时,但流泽所及,一直到抗战期间才逐渐销歇。除了上述主要诗歌派系之外,也有不取径前东谈主,实足“天然地”抒写情谊的诗东谈主。如秋瑾、汪笑侬等。而这一类东谈主当中诗作成就最大的是吴芳吉。 吴芳吉(1896-1932),字碧柳,四川江津东谈主。自幼磊落有奇气,壮岁所为诗文,亦率皆纵横捭阖,阅者有云龙之想。芳吉以1910年考取清华留好意思野心学校,1912年,因参予学校风潮,为风潮首领王某等所卖,竟遭开除。而后遭际流离,为谋衣食颠沛终身。生前殁后,有《白屋吴生诗稿》、《吴白屋先生遗书》传世。当今则有巴蜀书社《吴芳吉集》。 吴芳吉诗文矜重之处在于,他不曾徒工穷愁,而是由本人的苦痛,推及民族的厄运。当吴芳吉弱岁时,恰恰新文化开通。吴芳吉以宇宙名教是非为已任,所为《弱岁诗》十二篇,始自鸳侣,其推节东谈主伦之心,皎然可见。久后尝撰《婉容词》,写留洋后生弃妇事,举国传讽。白屋诗东谈主复为爱国饱读舞,所为《爱国岩》诸作,有金角之声。彼终身致力于始创新体,向民歌吸取养分,但愿大略创立一种既存有古典意境,复能记述现实的韵语体诗歌来。如《仇货买不得》:“仇货买不得,仇货买不得!买了仇货,卖了中国!休将仇货污东谈主格,信誓勿逾越!”这种尝试,有的成功了,更多数是失败的。尝欲屏居,创立史诗曰“三万六千”。三万六千日之谓生命,三万六沉之谓经过,三万六千年之谓但愿,三万六千字之谓结构。以六言书写,不重个性,而重民族之全体心理特征。可惜其年不永,功竟未成。他的诗许多时候符合歌而不符合看,如“师梅寄我红叶,寄我长安孤客。开函读罢欣欣,浑忘东谈主世离别。浑忘东谈主世离别,师梅寄我红叶。”(《师梅寄我红叶》)他的诗多杂言,纵横挥洒,略无轨迹可寻。如:“天不语兮苍苍,魂不返兮茫茫。渭水兮琼纕,骊山兮云裳。关河百二气堂堂,此间自古帝王乡。柿叶渥丹麦浅黄,墟落稀处见牛羊。荒烟几点问谁藏?大呼文武与成康。他日要当更谒桥陵去,勺醴泉兮听凤凰。”(《骊山谒秦始皇帝墓诗》)吴芳吉以为文学惟有是非,而无所谓新旧,他我方在实践着语体诗的创作,而不可赞同新文化开通中种植起来的新诗的标的。就作风而论,他的诗处在雅与俗、新与旧中间。他的七律和五古,味都很正,五古尤得汉魏风骨。 岂论是诗界立异派,还是南社中的柳亚子,或是吴芳吉,均不曾超出旧诗的藩篱。新文化开通为我国粹术、想想提供了新的参照系,在五四开通前后,许多老式东谈主物仍在连接他们的诗歌行动,到三四十年代更产生了新的古典宗旨大师钱仲联,但以新诗理念写旧诗的作者依然无数涌现。其中最著者有陈独秀、鲁迅、郁达夫、潘光旦等东谈主。 陈独秀(1879-1942),字仲甫,号实庵,安徽安庆东谈主。他二十世纪前期政坛文界的风浪东谈主物,起程点服膺康梁,不久转向为立异派,在清末民初,他的想想曾对苏曼殊产生过强大影响。陈独秀是新文化开通的主样子导东谈主物,毛泽东称他为“五四开通的总司令”。他又是中国共产党创党的最主要的东谈主物,曾任中国共产党一至五届中央委员会总通知。在他任中共带领期间,由于共产国际的谬妄带领,甚而第一次国内立异宣战失败。陈独秀其后组织了以托洛茨基宗旨为摘要的中国共产党的反对派,但他先后被中国共产党和他组建的托派共产党开除党籍。陈独秀在五四开通期间坐过北洋军阀的牢,三十年代又遭国民党政府逮捕。他国粹深湛,对于文字学、音韵学都有精深的洽商,晚年寂寞贫病,十分苍凉。作为政事家的陈独秀很不成功,然而他是一个成功的立异家、想想家、诗东谈主,作为一个诚笃的爱民者,他的精神划破时空,具有恒久的东谈主格魔力。陈独秀生前不以诗名世,其诗作散见于报章。1995年期间文艺出书社才出书了任成立、靳树鹏、李岳山编注的《陈独秀诗集》。虽远非全帙,也足见陈诗的大体风貌。就集合所收作品看,陈独秀的诗代表着二十世纪“蹈其覆辙”的最高成就。 陈独秀创作糊口中有两个时段值得留意。从1903年到1915年,这是陈独秀创作上的第一个丰充期。在这一时期,陈独秀的诗想像秀气,意境雄奇,倜傥不羁,充满立异的逍遥宗旨的神情,充分体现了新文化开通主将的仪态。“酒旗风暖少年狂”(《灵隐寺前》)还不足以表述他的心态,他示意:“勤王立异皆形迹,有逆吾心罔不鸣。直尺不遗死后恨,枉寻徒曲目田身。奔走甘入棘荆地,傲视莫非羊豕群。须眉立身独一剑,不知县败与功成。”(《题西乡南洲游猎图》)这可看作他的立异誓言。在这一时期,陈独秀同南社逍遥宗旨诗东谈主苏曼殊为莫逆交,又同刘三、沈尹默、马一浮等东谈主交好,时相切磋。陈独秀的诗岂论是想想、意境还是派头,都是卓迈一时的。1927年以后,陈独秀的诗风慢慢变得悲愤、苍凉、冷隽。 作于1910年的《感怀二十首》是他前期的代表作。组诗顺利秉承了《离骚》托比兴于香草好意思东谈主的传统,表达了立异者为着梦想崎岖求索的刚烈精神和深刻的感性想索:“委巷有佳东谈主,表情艳桃李。珠翠不增妍,所佩兰与芷。相遇非深恩,羞为发皓齿。闭户弄朱弦,江湖万余里。”(第1首)“春日二三月,百草恣妍好意思。瘦马仰天鸣,壮心殊未已。日望苍梧云,夜梦湘江水。晓镜览红颜,忧伤自此始。”(第2首)“东邻有处子,文华何翩翩。高情薄尘俗,入海求至人。归来夸邻里,朱楼列绮筵。当天横波目,昔时呜咽泉。”(第10首)他狂躁地想考着民族的庆幸:“好意思东谈主怀远想,中夜起游移”(第12首),对于立异者抱以殷殷的但愿:“王母不可见,但忆董双成”(第13首)。濒临“崦嵫不可望,望之使东谈主愁”(第16首)的现实,陈独秀砥砺我方:“女娃为精卫,衔石堙东海。东海水未堙,女娃心已改。夸父走虞渊,白天终相待。奈何金石心,坐视生吝悔。”(第17首)他为民生多艰而掩泣:“天路绝泥滓,东谈主世终苦辛。一念脱尘网,双足生青云。云中发箫管,好听何缤纷。回瞰所来地,泣下为东谈主群。”尽管反立异的力量康健,作者作者也受了不少鬈曲,但他内心却和平宁静,因为光明终将到来:“百川深自回,噭焰坐相失。饮羽及石梁,九载甘肃瑟。八表同阴暗,虚白自盈室。旬日丽芜皋,光明冀明天。”组诗富丽沉雄,最多风骨。 1911年的《存殁六绝句》别具匠心,以对立结构组织全篇。如“伯先京口夸醇酒,孟侠龙眠有老亲。仗剑远游五岭外,碎身直蹈虎狼秦。”借友侪存殁对照,表达了陈独秀对立异同谈的深知交情。而1915年的五古《远游》、七古《夜雨狂歌答沈二》更是他热切的两首政事抒怀诗。陈独秀濒临“骄阳不驭世,冥色惨不舒”的现实,发出“仙佛同日死,儒墨徒戋戋。佳东谈主进好意思酒,猛饮莫迟疑”的勇锐声息(《远游》)。《夜雨狂歌答沈二》更是游荡着摧枯折腐般的伟力:“黑云压地地裂口,飞龙倒海势蚴蟉。喝日靡烂雷师吼,两脚踏破九囿九。九囿嚣隘聚群丑,灵琐高扃立玉狗。烛龙老死深宵黝,伯强鼓掌满地走。竹斑未泯帝骨朽,来此浮山去已久。雪峰东奔朝峋嵝,江上狂夫碎白首。笔底寒潮撼星辰对什么,感君意气进君酒。滴血写诗报良一又,天雨金粟泣鬼母。黑风吹海绝地纽,羿与康回笑捏手。”该诗集长吉之奇瑰、太白之奔轶、渊明之镇静于一身,营造了令东谈主触动的艺术世界。 陈独秀多历世变,少年的热诚日渐消磨,他的诗歌作风也慢慢转为苍凉冷隽,悲愤抑郁。完成了由逍遥宗旨向现实宗旨的转型。《国民党四字经》作于1927年:“党外无党,帝王想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以党治国,放屁瞎掰;党化解释,专制余毒。三民宗旨,瞎掰谈地;五权宪法,零七碎八。开国大纲,官样文章;清党反共,立异送终。军政时期,军阀振奋;训政时期,官僚庆幸;宪政时期,牛年马月。丹心党员,只消洋钱;恭读遗嘱,阿弥陀佛。”1934年在国民党南京老虎桥监狱所作的计算56首的七绝组诗《金粉泪》代表了他现实宗旨创作成就的最岑岭。针对国民党队列在日本侵扰军眼前节节溃退,他辛辣地朝笑谈:“飞机轰炸名城堕,将士应许匹夫愁。虏马临江却沉寂,天朝不战示怀柔。”(第11首)“两载急忙一火四省,三民赫赫壮千秋。中华终有重生命,海底弘开记念周。”(第22首)“长城之外非吾土,万里黄河惨淡流。还有天堑长江在,贵东谈主高枕永无忧。”(第23首)对于国民党的法西斯总揽,他更是点铁成金:“民智民权是祸胎,防微惟有倒车开。嬴家万世为皇帝,全仗愚民二字来。”(第14首)“感德党国诚宽大,并未焚书只禁书。民国也兴文字狱,共和一命早呜呼。”(第33首)“垣墙属耳党先生,士气灰心官运亨。闭户闭心兼钳口,莫伤一火国且贪生。”(第51首)组诗从各个侧面绝不原宥地揭露了国民党法西斯政权的真相,识见深湛,淋漓畅快。组诗集合体现了陈独秀的大贤达、大定力,他与历史依然实足熔为一体:“自来一火国多妖孽,一生盛衰照眼明。幸有沉重能真金不怕火骨,依然白首老书生。”(第56首)1937年8月23日陈独秀出狱后曾寓居其弟子陈中凡家半月,陈中凡有诗赠他,他答诗一首云:“暮色薄地面,憔悴苦斯民。虎豹骋郊邑,兼之惩尘频。悠悠谈路上,白首污尘间。沧溟何辉煌,龙性岂易驯。”(《和斠玄兄赠诗原韵》)可谓陈独秀一生为东谈主的逼真写真。 新文化开通的主将鲁迅 (1881-1936)虽不专力为诗,但偶有所作,每臻绝唱。鲁迅在致杨霁云信中说:“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作念完,而后倘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皆天大圣’,大可不必出手,关联词言行不可一致,有时也诌几句,内省殊亦好笑。”这话虽是自谦,其实也隐含着不服气的意味,要跟古东谈主比崎岖。开国以来有过许多版块的鲁迅诗注,其中以四川文艺出书社出书的张自立著《鲁迅先生诗疏证》最为精当。鲁迅的诗作最近龚自珍的作风,骀荡超逸,清刚娇媚,以七绝最见佳。作于1903年的《自题小像》:“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晦闇故居。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尚未变成本人迥殊的作风,但诗中盗火者宁愿殉谈的精神则不错游荡千古。鲁迅诗多用楚辞典故,深刻地表达了他为了民族的将来崎岖求索的悲催情感。从他眼中看到的世界,是“高丘寂寞竦中夜,芳荃沉静无余春”(《湘灵歌》)、是“梦里隐约慈母泪,城头变换大王旗。”处于这么的世界中的东谈主们的庆幸无疑是不称心的,然而这些东谈主们又是麻痹的。鲁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发蒙使命莫得取得强大奏效。鲁迅感到寂寞(《大叫》自序),觉到游移,成了吕纬甫(《在酒楼上》)、魏连殳(《寂寞者》)那样的“充足东谈主”;同期,反立异势力对他极点仇视,更拚命压制立异力量,无形之中,他同屈原的心思取得了契合。于是,新民的梦想成为佳东谈主、好意思东谈主,包括鲁迅在内的立异者则是香草,反立异势力便是荆榛、恶草。《送O?E?君携兰归国》:“椒焚桂折佳东谈主老,独托幽岩展素心。岂惜芳馨遗远者,老家如醉有荆榛。”《无题》:“雨花台边埋断戟,莫愁湖里余微波。所想好意思东谈主不可见,归忆江天发浩歌。”《悼丁君》:“如磐夜气压重楼,剪柳春风导九秋。瑶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无题》:“一枝清采妥湘灵,九畹贞风慰独醒。无奈终输萧艾密,却成迁客播芳馨。”鲁迅诗纯以风骨、田地胜,而不屑于砥砺文句,故诸作奔逸绝尘,骀荡生姿。《赠画师》:“风生白下千林暗,雾塞青天百卉殚。愿乞画家新意匠,只研朱墨作春山。”《赠东谈主》二首:“秦女端容理玉筝,梁尘奋勇夜风轻。蓦地响急冰弦绝,但见奔星劲有声。”“明眸越女罢晨装,荇水荷风是旧乡。唱尽新词欢不见,旱云如火扑晴江。” 鲁迅诗作不滞于物,故集合偏饶打油之作。然而他的立场则是极严肃的。《赠邬其山》:“廿年居上海,逐日见中华:有病不求药,没趣才念书;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忽而又去职,南无阿弥陀!”《南京民谣》:“大师去谒灵,匪贼装正经。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二十二年元旦》:“云封高岫护将军,霆击寒村灭下民。到底不如租界好,打牌声里又新春。”《崇实》:“阔东谈主已骑文化去,此地空余文化城。文化触物伤情,古城千载冷清清。专车队队前门站,晦气重要紧学生。日薄榆关那边抗,烟花场上没东谈主惊。”冷隽当中,实寓无限隐恸。 “弄文罹文网,抗世违世情。积毁可销骨,空留纸上声。”(《题〈大叫〉》)鲁迅目睹发蒙的梦想终于无法齐全,却依然刚烈地走下去,肯定将来的世界,决容不下吃东谈主的东谈主(《狂东谈主日志》)。《无题》:“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隐衷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但他的心底则不可幸免地更加苍凉。《无题》:“烟水寻常事,荒村一钓徒。半夜沉醉起,无处觅菰蒲。”《题〈芥子园画传〉三集赠许广平》:“十年联袂共艰危,呴湿濡沫亦可哀。聊借绘画怡倦眼,此中甘苦两相知。”他的心底的那一份悲凉最终凝成了不灭的诗歌《亥年残秋偶作》:“也曾秋肃临宇宙,敢遣春温上笔端?尘海渺茫沉百感,金风萧瑟走千官。老归大泽菰蒲尽,梦坠空云齿发寒。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辰对什么正阑干。” 郁达夫(1896-1945),名文,浙江富阳东谈主。中国现代著明演义家、散文家。在中国现代激进的文学家中,他可算是最有传统的名士才子之气的一个。郁达夫是五四开通时的健将,其后更成为“左联”成员。因为他对持五四开通的个性解放的看法,而对集体宗旨抱甩掉立场,终遭“左联”开除。抗战爆发后赴南洋宣传抗日,1945年9月17日被日本宪兵玄机杀害于苏门答腊。 郁达夫诗的作风极传统,他自称“死尸烂醉者”,这成为诗学月旦中著明的术语。郁达夫的诗表现了资格了五四发蒙开通浸礼的醒悟了的东谈主的想想和意趣。他以才气为诗,旁东谈主尽可企羡他的流丽典雅,却决计学不来。像“烟花本是冷凌弃物,莫倚箜篌夜半歌”(《赠隆儿》)、“只愁难懂名花怨,替写新诗到海棠”(《别隆儿》)这么的句子,惟有他能写得出来。不外他的诗有时獭祭颠倒,许多典故只起到借代的修辞后果,而不如同光体作者用典之深刻,亦是一病。 郁达夫晚年飘泊南洋,从事抗日行动。他底本是一个“曾因酒醉鞭名马,只怕情多累好意思东谈主”(《旧友二三相遇上海席间偶谈局面嗒然若失为之衔杯不饮者久之或问昔年走马章台猛饮狂歌意气今何在耶因而有作》)的名士,不是侠慨非凡的豪杰,然而濒临民族大义,他终于也写出了《乱离杂诗》这么的诗篇来。 乱离杂诗 一 又见名城作战场,势危累卵溃南疆。空梁王谢迷飞燕,海市楼台咒夕阳。 纵欲穷荒求玉杵,可能苦渴得美酒?石壕村与永生殿,一例钗分惹恨长。 二 望断天南尺素书,巴城音信近若何?乱离鱼雁双藏影,谈阻河梁再卜居。 终日临流怀祖逖,中宵舞剑学专诸。终期舸载夷光去,鬓影烟波共一庐。 三 夜雨江村草木欣,端居无事又想君。似闻岛上烽烟急,只恐城市玉石焚。 誓记钗环当日语,香余绣被隔年薰。蓬山目前南溟路,哀乐都因一水分。 四 避地真同小隐居,江村风景画难如。两川明镜蒸春梦,一棹烟波识老渔。 当天岂知明日事,老年反读少年书。闲来蛮语从头学,陬隅清池记鲤鱼。 五 谣诼纷繁语迭新,南荒末劫事疑真。从知邗上终儿戏,坐使咸阳失要害。 月正圆时伤破镜,雨淋铃夜忆归秦。兼旬别似三秋隔,频掷钞票卜远东谈主。 六 久客愁看燕子飞,呢喃语软泄春机。明知世乱天难问,终觉离多会渐稀。 简札浮沉殷羡使,泪痕斑驳谢庄衣。解忧纵有兰陵酒,浅醉何由梦洛妃。 七 却喜漫空播玉音,灵犀少许此传心。凤凰浪迹成凡鸟,精卫临渊是怨禽。 满地月明想祖国,穷途裘敝感黄金。茫茫浩劫愁明天,剩把微情付苦吟。 八 犹记高楼永别词,交代别后少相想。酒能损肺休多饮,事决临机莫过迟。 漫学东方耽戏谑,好呼南八是女儿。此情可待成记忆,愁绝萧郎鬓渐丝。 九 多谢陈蕃扫榻迎,欲留无计又西征。偶攀红豆来南国,为访云英上玉京。 细雨蒲帆游子泪,春风杨柳故居情。邦畿两戒重光日,约取金门海上盟。 十 飘零琴剑下巴东,巧合蓬山有路通。浊世桃源非乐园,炎荒草野尽豪杰。 牵情儿女风前烛,草檄书生梦里功。便欲扬帆从此去,长天渺渺一征鸿。 十一 沉奔走自发痴,苦无仙丹慰相想。归来海角求凰日,却似隆中抱膝时。 一死何难仇未复,百身可赎我奚辞?会当立马扶桑顶,扫穴犁庭再誓师。 十二 草木风威望未安,孤舟惊恐再经滩。地名末旦埋踪易,楫指中流转谈难。 天意似将颁大任,微躯何厌忍饥寒?长歌浩气重来读,我比先哲路已宽。 杜甫在夔州其诗乃臻大妙,秋兴八首独擅千古;郁达夫乱离杂诗十二首,也恰是他一生最佳的作品。作者早年曾有诗云:“乱离少小无多泪,行李家贫只古书”(《八月初三夜发东京车窗口占别张杨二子》),一个“乱离”,畅达了他颠沛的一生。那时候的郁达夫,还只是把“乱离”当作点缀诗句的意象,还只是对其朦胧地意想,而在此时,作者亲受之愈深,感其愈切,情谊更加含蓄渊博,把吴梅村的清圆、龚自珍的秀气、黄仲则的哀艳熔铸在通盘。郁达夫借个东谈主遭际,抒家国之恸,而莫得消灭个东谈主的情谊,长期以个东谈主为中心,诗中向上着的是五四开通的精神。 潘光旦(1889-1967),字仲昂,1899年8月13日生于江苏宝山县罗店镇。我国著明优生学家、社会学家、民族学家息争释学家。1913年至1922年就读于北京清华学校,与闻一多、梁实秋、朱湘等创立清中语学社。后为眉月派热切成员。因清华实践马约翰“将就开通”的体育指标,潘光旦在开通时摔坏了腿,复遭细菌感染,留住终身残疾。1922年至1926年,他留学好意思国,先后在达茂大学、哥仑比亚大学洽商院攻读生物学、动物学、古生物学、遗传学,得学士、硕士学位。以后历任教于多所大学,曾任清华大学教务长,藏书楼馆长。在西南联大时期,潘光旦致力于民主业绩,是民盟的主样子导东谈主。1952年院系改变,潘光旦被调至中央民族学院,“反右倾”开通中被打成右派,文革中遭迫害折磨死亡。著述《东谈主文史不雅》、《目田之路》、《政学罪言》等,译注《性心理学》、《家眷、私产与国度的发源》、《东谈主类的由来》等。诗集《铁螺山房诗草》1991年由群言出书社出书。 潘光旦专力写旧诗是是在西南联大时期。他的诗辞藻夷易,意境深切,有时不免理致胜于情致,而斡旋雅俗、折中文白,谈话亦庄亦谐,情谊疏朗稠密,实具诗坛全新面庞。《目眚稍可感赋》:“蠡测螀鸣剧可怜,行藏有谈孰先传?杜陵佳句留多少,记着膏因明自煎。”“昔拥书城今坐愁,不窥园亦不登楼。经滋业绩重延伫,下得层帷学寡尤。”“半穿望眼有时补,漫地胡氛何日收?极目吴山归未得,苍黄云水两悠悠。”潘光旦在经史语与寻常语之间游刃充足,通过一些搭配方式,很圣洁地就达到了生分化的后果。《近华浦饮宴》:“瑟瑟秋风送爽初,近华浦外酒酣余。田家鸡犬东谈主前舞,张掾莼鲈梦里茹。敢问新邦财有蠹?莫嗟多士食无鱼。留连不为篱边菊,为看浮云任卷舒。”诗中体现的是自立握住的文化精神,意兴悠远,令东谈主胸怀一开。最贫瘠的是用典不着陈迹,莫得少许生涩的嗅觉。 潘光旦是我国现代最热切的目田宗旨想想家之一,同期又对于儒家文化有着极深入的洽商。《孔诞教悔节感赋用唐玄宗谒庙诗旧韵》从学校、文风、师谈、士习、庙食、武德、恶佞等七个方面驳倒争时后方的风貌,酌量精辟,感概渊博。如《文风》:“执一成风尚,谁东谈主解用中?标来皆正学,触处尽迷宫。解释虚名大,宣传实技穷。吾徒如有获,所贵不流同。”他生气于“士习江河下,欢场利薮中”(《士习》),朝笑说:“儒伎分泾渭,而今一片同。”(《师谈》)感概“大雅沦胥后,几东谈主更尚同”(《庙食》),更满怀郁愤地写谈:“教武戈斯止,由来义失中。狐城连鼠社,东谈主境变魔宫。龙战三光黯,金销四海穷。圣王安可作,一怒轨文同?”(《武德》)归并切好诗不异,潘光旦诗的底里是沉郁。即使是疏朗诙谐的谈话作风也莫得隐蔽他骨子里的沉郁。《赠赵生文璧》(其二):“知吾不作稻粱谋,避地五年一敝裘。未信文章憎命达,只将身世寄鸥游。应怜士谈衰微甚,莫为师门贫病忧。爱汝囊中无浊物,买薪权当束修收。”计分六节13首的《无题》组诗有云:“普天之下皆荒土,率土之滨尽饿魂”,看似卤莽,实则沉痛已极。他接下来写谈:“有生早感金瓯缺,垂老尤惊国步艰。国格民魂如有相,同盟数我最穷酸。”“旧事百年剧可哀,用夷变夏费疑猜。一从奏凯须东谈主打,吃尽嗟来之食来!” 潘光旦律绝如匕首投枪,爽朗利落;古风则强盛超逸。但岂论是近体还是古体,都烙上了文化的图章。《赠秉衡》是潘光旦作品中较为热切的一篇古风,诗中对于其时的现实有深刻的铺叙:“八载坤维绝,不详咎佳兵;武东谈主务暴气,政客竞纵横;为富多不仁,苟苟与营营;儒雅久不作,末伎两间盈,制作斗淫巧,坚利尤所争,弹丸出原子,倾国与倾城,苍烟化片晌,何辜蚩蚩氓,沃野数沉,百年不可耕;小谈有可不雅,泥远博高名,驯至学典术,耽搁尽黎民,圣东谈主与大盗,翻成二难并。推原乱之渐,毋乃东谈主心盲?喜怒与哀乐,张弛丧其贞,平居病瞑眩,无酒三分酲,感怀伤历害,触事心怦怦,狷者若春蚕,吐丝自缠萦,狂者如然脂,五内相煎烹,九囿成大错,炙手一沸羹。”直是无一字无来处。潘光旦的诗风设备了汉诗意趣的新境地,与其谈话作风周边的还有周作主谈主的诗,但胸怀想想既远自不如,诗之田地高下更是判若泾渭。 第六章 保守的目田派陈寅恪 伴随着新民主宗旨立异的最终成功,五四以来新文学的地位也被以法律的神态细目下来。而与此同期,包括旧体诗词在内的旧文学却日益走向边际。旧体诗词的作者群急剧着落,可供发表旧体诗词的园地无数削减。从1949年以后直到文革罢了,创作旧体诗词事实上依然不具备正当性。郭沫若等东谈主不错写一些应答性的句子,而对于确凿的诗东谈主来说,创作旧体诗词成为地下行径。这些地下诗东谈主当中起程点值得留意是陈寅恪。 陈寅恪生于1890年,他的父亲是清末同光体江西诗派的领袖陈三立,而祖父则是维新时期力荐康梁,并参予变法的湖南省巡抚陈宝箴。陈寅恪的母亲是陈三立的继室,他的舅舅乃是南社著明诗东谈主俞明震。1902年,他跟从异母兄长陈师曾漂洋过海,到了东京,这是他第一次睁开双眼看外面的世界。这年他12岁。两年后,他第二次赴日本,参加东京巢鸭弘文学院读高中,次年秋天因脚气病归国,旋参加上海吴淞复旦公学攻读。1909年,他由复旦公学毕业,立赴德国柏林大学攻读谈话文学。次年又转至瑞士Gurich大学连接攻读“谈话文学”。1912年陈寅恪归国,在上海家中自修,1913年,他第四次游学,入法国巴黎高级政事学校社会经济部念书。1915年归国。1918年冬,他第五次远涉重洋,头三年参加好意思国哈佛大学洽商梵文,后四年转至德国柏林大学梵文洽商所洽商梵文。在国外凡18年时辰,他专注于文史洽商中最冷僻的关联词亦然很基础的谈话文字之学。陈寅恪学习了许多依然死一火了的但又是洽商中古中亚细亚历史所必备的器具的文字,只是为着振奋他学问欲而不厌其烦;他在国际知名的大学校多年,却从未获取任何学位。这就把“学者为已”的精义阐扬殆尽。 陈寅恪幼岁负笈东瀛,萍踪遍三大洲,却长期保持着他的文化信仰。在年轻的时候,他就一身长袍马褂的打扮,决不因身在国外就入乡顺俗。但经久国外的生活资格使得他服膺目田宗旨终身。从1926年7月启动直到解放前夜,他一直在清华任教。他启动任清华学校时期的清华洽商院国粹门导师,其后资格国立清华大学时期、国立西南连合大学时期、清华复员时期,他的庆幸都是与这个目田宗旨的学校干系在通盘的。解放前夜,陈寅恪南下到了岭南大学,在这里,他带着对清华园的深情是非走过生命的临了历程。 三十年代末,陈寅恪的视网膜依然严重驳离,要想赴英国就医,因欧战爆发,未能成行。比及1945他接收牛津大学的邀请赴英,虽经过两次手术,终未能治好。晚年的陈寅恪双目全盲,只可依靠助手查阅府上,记录他口述的文字,来完成他的著述。文革中陈寅恪及其夫东谈主唐筼惨遭迫害,于1969年秋季相继身死。 陈寅恪无数创作旧体诗词集合在1949年至1969年这二十年间,时辰大约与现代文学十七年相等。陈寅恪早年为诗,随写随弃,有不少赖吴宓钞存才得以保留。而在1949年以后,他预意想我方的诗作将会是一个期间的心灵证见,每有吟咏,都由夫东谈主誊钞整理。不幸文革中被抄走,拨乱归正以后经其女多方奔走呼告,才寻回一部分。 也许因为陈寅恪从小就目击一个清贵世家衰微的经过,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浓烈的忧患毅力及忧惧感。1919年春,吴宓在哈佛大学中国留学生会作《红楼梦新谈》的演说,陈寅恪题辞云: 等是阎浮梦里身,梦中谈梦倍酸辛。青天碧海能留命?赤县黄车更有东谈主。 世外文章归自媚,灯前啼笑已成尘。春宵絮语知何意,付与劳生一怆神。 字里行间涌现出一种哀婉苍凉之情。即使是在生活富足安静的时候,他的诗中老是弥散着感伤的气味。他对中国文化的衰一火趋向抱有清醒的相识,更由此生发出哀惋矜恤之情。1927年王国维自沉以后,陈寅恪仿效王国维《颐和园词》的作风写成《王不雅堂先生挽词并序》: 或问不雅堂先生是以死之故。应之曰:近东谈主有东西文化之说,其区域分划之当否,固不必论,即所谓异同优劣,亦姑不具言;关联词可得一假设之义焉。其义曰:凡一种文化值败北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东谈主,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裁无以求一已之快慰而义尽也。吾中国文化之界说,具于白虎通三纲六纪之说,其意想为综合梦想最高之境,犹希腊柏拉图所谓Idea者。若以君臣之纲言之,君为李煜亦期之以刘秀;以一又友之纪言之,友为郦寄亦待之以鲍叔。其所殉之谈,与所成之仁,均为综合梦想之通性,而非具体之一东谈主一事。夫法纪本理综合之物,然不可不有所依托,以为具体表现之用。其所依托以表现者,实为有形之社会轨制,而经济轨制尤其最要者。故所依托者不变易,则依托者亦得因以保存。吾国古来亦尝有悖三纲违六纪无父无君之说,如释迦牟尼外来之教者矣,然释教流传播衍盛昌于中土,而中土历世留传之说,曾不因之以动摇者,其说所依托之社会经济轨制未尝根柢变迁,故犹能藉之以为寄命之地也。近数十年来,自谈光之季,迄乎当天,社会经济之轨制,以异族之侵迫,致剧疾之变迁;法纪之说,无所凭依,不待外来学说之掊击,辛苦销眷恋丧于不知觉之间;虽有东谈主焉,强聒而力持,亦终归于示意治不好的绝症之局。盖当天之赤县神州值数千年未有之巨劫奇变;劫尽变穷,则此文化精神所凝合之东谈主,安得不与之共命而同尽,此不雅堂先生是以不得不死,遂为宇宙后世所极哀而深惜者也。至于流俗恩仇荣辱委琐朦胧之说,皆不足置辨,故亦不之及云。 汉家之厄今十世,不见中兴伤老至。一死舒服殉大伦,千秋怅望悲遗愿。曾赋连昌旧苑诗,兴一火哀感动东谈主想。岂知长庆才东谈主语,竟作灵均息壤词。隐约廿载忆光宣,犹是开元全盛年。海宇承平娱旦暮,京华冠盖萃英贤。当日英贤谁北斗,南皮太保方迂叟。忠顺冗忙矢素衷,中西体用资循诱。总持学部揽绅士,朴学高文一例收。图籍艺风充馆长,名词瘉埜领编修。校雠鞮译凭谁助,海宁大隐潜郎署。入洛才华正妙年,渡江流辈推清誉。闭门东谈主海恣冥搜,董白关王供讨求。剖别派流施品藻,宋元戏曲有阳秋。沈酣朝野仍照旧,巢南何曾危幕惧。君宪徒闻俟九年,庙谟已是争孤注。羽檄一夕警江城,仓卒元帅自出征。初意潢池嬉小盗,遽惊烽燧照神京。养兵成贼嗟翻覆,孝定临朝空悲泣。再起妖腰乱领臣,遂倾寡妇孤儿族。大都城阙满悲笳,词客哀时未还家。自分琴书终寂寞,岂期舟楫伴糊口。回望觚棱涕泗涟,海潮重泛海东船。生逢尧舜成何世,去作夷皆各自天。江东博古矜先觉,,避地相从勤讲学。岛国安静换岁时,乡关愁想增绵邈。大云书库富储藏,古器奇文日品量。考释殷书开盛业,钩探商史发幽光。当世通东谈主数旧游,外穷瀛渤内神州。伯沙博士同扬搉,海日尚书互倡酬。东国儒英谁田主,藤田狩野内藤虎。岂便辽东老幼安全国约炮,还如舜水依江户。高名终得彻宸聪,徽奉南斋礼数崇。屡检秘文升上紫殿,曾聆法曲侍瑶宫。文学承恩值近枢,乡贤敬业事同符。君期云汉中兴主,臣本烟波一钓徒。是岁中元周甲子,神皋丧乱终无已。尧城虽局小朝廷,汉室犹存旧文轨。忽闻擐甲请房陵,奔问皇舆泣未能。优待珠盘原有誓,宿陈刍狗遽无凭。神武门前御河水,好报深恩酬国士。南斋追随欲自沉,北门学士邀同死。鲁连黄鹞绩溪胡,独为神州惜大儒。学院遂闻传绝业,园林差喜适幽居。清华学院多豪杰,其间新会称耆哲。旧是龙髯六品臣,后跻马厂功臣列。鲰生瓠落百无成,敢并时贤较重轻。元佑党家惭陆子,西京群盗怆王生。许我忘年为气类,北海今知有刘备。曾访梅真拜地仙,更期韩偓符天意。回想寒夜话明昌,相对南冠泣数行。犹有宣南温梦寐,不胜灞上共兴一火。皆州祸乱何时歇,当天吾侪皆苛活。但就贤愚判死生,未应修短论优劣。风义平生师友间,招魂哀愤满东谈主寰。他年清史求忠迹,一吊前朝万寿山。 在陈寅恪看来,王国维对于清王室的眷恋属于一种文化信念,本无所谓对错。但岂论怎么,应当获取相等的尊重。《挽王静安先生》中说:“吾侪所学关天意,并世相知妒谈真”,即标明了文化难民的刚烈立场。 但在1929年清华为王国维确立记念碑时,陈寅恪撰写碑文,想想又有所改变,云: 士之念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镣铐,真义因得以发扬。想想而不目田,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孤立目田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东谈主之恩仇,一姓之兴一火。呜呼!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想而不忘。表哲东谈主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下世为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彰,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孤立之精神,目田之想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陈寅恪自称平生酌量不出湘乡南皮之间,即持以中西体用说为中枢的文化保持宗旨。而这篇碑文则体现了他的目田宗旨的想想。早在1930年,他的《阅报戏作二绝》第一首云: 弦箭文章苦未休,豪门奔走喘吴牛。目田共谈文东谈编缉,最是文东谈主不目田。 这首诗传递了他早岁的哀叹,也成了他一生的最佳注脚。文化保持宗旨和目田宗旨这两种矛盾的想想畅达他的终身。1949年往时,他的想想以文化保持宗旨为主,而1949年以后,目田宗旨则成为他诗歌的主要底蕴。然而在后一时期,他仍往往有东城老父之忧,许多表象被以为是用夷变夏,是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侵蚀。《癸丑冬伦敦绘画博览会中偶见我国新嫁娘凤冠感赋》: 氍毹转头暗云鬟,儿女西溟挹袖看。祖国华胥今梦破,洞房金雀尚东谈主间。 承平旧俗凭谁问,文物其时剩此冠。残域残年原易感,又因不雅画泪丸澜。 作者自注:“此三十八年前旧作庚寅冬偶忆得之。”那么,这首诗本质是体现了1950年的心思。又如《广雅堂诗集有咏海王村句云“曾闻醉汉称祯祥,况兼千秋文字林”昨闻客言琉璃厂书肆之业古书者悉改新书矣》: 迂叟当年感概深,贞元醉汉托微吟。而今举国皆沉醉,那边千秋文字林。 这个时候,他更看重保持我方的文化骨气,《辛卯广州端午》: 菖蒲似剑还生绿,艾叶如旗不闪红。惟有沉湘哀郢泪,弥天梅雨却相易。 他把对于生命内容、对于目田的想考融入到诗词中去。《文章》:“八股文章试帖诗,宗朱颂圣有成规。白头宫女哈哈笑,眉样如今又入时。”《男旦》:“改男造女态全新,鞠部精华旧绝伦。叹惜风致衰歇后,传薪翻是念书东谈主。”《偶不雅十三妹新剧戏作》其一:“死不改过厚多少,欲改衰翁成姹女。满堂不雅众笑且怜,黄花一枝秋带雨。” 作为海表里知名的大史学家,陈寅恪不仅想考现实,更想考历史。《歌舞》:“歌舞从来庆太平,而今战饱读尚争鸣。审音知政关兴废,此是师涓枕上声。”《经史》:“虚经腐史意如何,谿刻阴暗惨不舒。竞作鲁论开卷语,说瓜千古笑秦儒。”《旧史》:“厌读前东谈主旧史编,岛夷索虏总纷然。魏收沈约休相诮,同是生民在倒悬。” 陈寅恪对主流形而上学的立场需要鉴别,需要批判地看待,但他起程点是一个诗东谈主。他的诗苍凉沉郁,情丰意厚,作品中充塞着阴柔韧久之好意思。他以七律最称见长。《改旧句寄北》:“葱葱佳气古幽州,隔世相望泪不收。桃不雅已非前度树,藁街翻是最高楼。名园北监空多士,老父东城剩独忧。转头卅年眠食地,隐约残梦上心头。” 他的七律诗中,咏节令诗自成组织。《癸巳七夕》:“聚散佳期又玉京,灵仙幽怨总难明。赤城绛阙秋闺梦,碧海青天月夜情。云外自应想旧事,东谈主间犹说誓来生。笑他欲挽星河水,不洗红妆洗甲兵。”《乙未东谈主日》:“岭南此日想悠悠,愧对梅花六岁留。废疾久遮今世眼,登临犹发古时愁。画符羽士翻遭祟,说梦痴东谈主总未休。节物不殊情绪异,阿龙何地认神州。”《乙巳元夕次东坡韵》:“断续东风冷暖天,花枝憔悴减春妍。月明乌鹊难栖树,潮起鱼龙欲撼船。直观此身临末日,已忘今夕是何年。姮娥不共东谈主间老,碧海青天自纪元。”陈寅恪有多初次东坡韵的诗,这就正像苏轼和陶诗,借古东谈主意趣,浇自家块垒。 陈寅恪晚年的诗风含蓄凄怆,隐具及汝偕一火的意态。《甲辰五月十七日七十五岁初度感赋》:“吾生七十愧蹉跎,况复今朝五岁过。一局棋枰还不决,百年世事欲如何。炎方春尽花犹艳,瘴海云腾雨更多。越鸟南枝无限恨,唾壶敲碎独悲歌。”对于厄运他具有相等的承受力,以勇锐的气概直面惨淡的东谈主生。《丙申六十七岁初度晓莹置酒为寿赋此报答》:“红云碧海映重楼,初度盲翁六七秋。织素心情还置酒,然脂功状可封侯。平生所学供埋骨,晚岁为诗欠砍头。幸得梅花归并笑,炎方已是八年留。” 第七章 极左期间的独醒者高旅 从1957年启动,极左势力总揽着中华地面长达二十馀年之久。许多早年投身立异的现代文学作者经久遭到迫害。濒临着梦想的销毁与价值的动摇,他们创作了无数的旧体诗词,成为一个期间的中国常识分子心态的记录。1984年6月出书的《倾盖集》便是他们的一次集体亮相。《倾盖集》是九位作者的书籍,包括:王以铸《城西诗草》、吕剑《青萍结绿轩诗存》、宋谋瑒《柳条春半楼诗稿》、萧条《纸壁斋诗选》、孙玄常《瓠落斋诗词钞》、陈次园《朝彻楼诗词稿》、陈迩冬《十步廊韵语》、舒芜《天问楼诗》以及聂绀弩的《咄堂诗》。 九东谈主中聂绀弩的作念诗资格是最奇特的。他天然从小受过古诗的声律检察,但后生时期“拥护白话文,反对文言文,根柢不作念旧诗”。(《散宜生诗》自序)1959年,他在东北850农场职业,正赶上条目寰宇作诗,这个指令也下达到850农场。恰是在这个半将就的情况下,聂绀弩启动了作旧诗的后半生。早在六十年代,聂绀弩的旧体诗已在小范围内传播,不迟于七十年代中期,就已有了随同者。据虞愚说,七六年七七年间,有许多东谈主都在学“聂绀弩体”。(周健强:《聂绀弩谈〈三草〉》,《聂绀弩诗全编》442页,学林出书社,1992年12月)聂绀弩在他身殁前后,启导来路,厥功甚伟。 聂绀弩的诗多用白话俗典,有浓郁的生动怒味。同期又看重对仗的工稳。《推磨》: 百事输东谈主我老牛,惟馀推磨稍风致。春雷隐隐全中国,玉雪霏霏一小楼。 把恶意想磨离散,到新寰宇作环游。连朝皆步三沉,不在雷池更外头。 《清厕同枚子》: 君自舀来仆自挑,燕昭台畔雨潇潇。崎岖浅深两双手,香臭稠稀一把瓢。 白雪阳春同掩鼻,苍蝇盛夏共弯腰。澄澈宇宙吾曹事,龌龊成坑便肯饶? 那边肥源未共求,风来同盗汗同流。海角二老连三月,厕所千锹遣百愁。 手散黄金成粪土,天将大任予曹刘。笑他遗臭桓司马,不解红旗是上游。 聂绀弩善于雅俗对、今古对,但他最擅长的是用典故传递想考。燕昭王令嫒求士,自古以来传为佳话,而今天的常识分子却被动接收更动,到北大荒舀粪,这么的浓烈反差,不可不使读者随着参与对历史的想索。然而情谊是诗歌独一的内容,聂绀弩的作品神态是诗,而本质则是短文。 聂绀弩在经久的政事斗争当中慢慢线路了老庄庸俗的想想,这使得他尤其偏疼“樗”的意象。不消之用,是为大用。他的诗幽默、诙谐的田地都来自于这种想想。其实便是阿Q式的精神成功法。聂绀弩我方也毅力到这个问题,他说:“但就一般情况而论,阿Q气老是不好的。如果我的诗真有读者,请千万防御,不要受其糟塌。”(《散宜生诗》跋文) 七月派诗东谈主胡风的《狱中诗草》亦然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品。从1955年5月被捕时起,直至1979年1月规复目田,诗东谈主在漫长的25年间,惟灵验旧体诗的神态记录他的情谊。在狱中,他苦苦反想我方进三十万言书的行径,而对马克想宗旨的信仰长期不曾动摇,他沉重地延续着追求真义的谈路。《1956年5月17日》(八首选二):“重忆评文论世时,春蚕无叶怎成丝。因攀石齿伤天足,为采花英染战旗。能语禽虫真友谊,多情哭笑赤子诗。何期累汝成囚首,从此低眉只浣衣。”“竟到周年受谪时,沉冤不白命如丝。惯从一面窥全面,忍见红旗变黑旗。发肤已焦犹烤火?舌唇尽裂怎吟诗?成千指摹兼署名,只为循真脱黑衣。”经久的铁窗生活,使得他的诗具有国殇的精神。《昙花诔》组诗便是他精神式样的逼真写真。“昙花拼一现,月夜吐奇香”,他从中寻得精神的契合。他回顾当年的战斗历程:“倚马抒深蕴,长情跃跃奔。生一火狂角逐,爱恨猛煎烹。友敌千型面,悲欢百味心。飞光如吐色,一泄万东谈主惊!”濒临现实,他把但愿奉求给将来:“工耕千载苦,民憾尚难消。颗粒伤生泪,锱铢逼命刀。心惊迎破晓,肉跳待临宵。冤血凝沉石,专求铁笔雕。” 然而上述这些东谈主在旧体诗词创作上的成就都远远不如高旅。高旅(1918-1997),新闻使命者,演义家,文史专栏作者,诗东谈主,中国作者协会会员。生於江苏省常熟县一贫农之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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